【待授翻】无感 ch3
Numb
（By AboardAMoose）
时隔三个月的更新……
chapter3
为了埃尔隆德，也为了应付一下格洛芬德尔的软磨硬泡，瑟兰迪尔起身洗了个澡，打扮了打扮。他的头发还是不够服帖，衣服也松松垮垮，他几个星期没正经吃东西了，那些厚重宽大的袍子衬得他渺小了很多。格洛芬德尔把衣柜翻了个遍，也没找到能让瑟兰迪尔显得精神点的衣服。
按着格洛芬德尔的命令，侍者端来了些食物，但瑟兰迪尔只拿了杯酒。他们拉开了厚重的落地窗帘，打开露台通往卧室的门，让星辉月华透进房间，撤掉了阻隔森林轻快声音的屏障，瑟兰迪尔只是径直走过去拉上了窗帘。
"如果我再把窗帘和门拉开呢？"格洛芬德尔坐在瑟兰迪尔对面，问他。
"上一次我站在那儿，在维拉的庇护下，森林的微风和家人的声音围绕着我，莱戈拉斯还在我妻子的肚子里，她倚着柱子哭泣，但不是因为痛苦，"瑟兰迪尔猜，格洛芬德尔或许脸红了，他继续说下去，"不要再提醒我这些了，它够疼了，我现在感知不到你进了我的家门了，埃尔隆德。"他叫出了走到了门外的精灵的名字，他已经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了。"我的爱人在我心里住了上千年，一朝一夕之间就被剜去了，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感觉得到，这有任何道理能解释吗？是我做了什么值得这样的报复？我只希望能避得开，换做你你就不想扔下这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吗？"
"你忘了，我也经历过。"埃尔隆德现在走进了房间，瑟兰迪尔还能听到他的一对双胞胎在走廊上咬耳朵。"那样的绝望和痛苦也光顾过我，我也听到过曼督斯的召唤，我那时就像你一样枯坐着，情愿一点一点剥离自己，只要能让我不这么痛苦。"
瑟兰迪尔没搭话，他听到埃尔隆德和格洛芬德尔打过招呼，他们握过了手，也许是拍肩膀。他很庆幸自己看不到他们的脸，那上面一定写满了怜悯。
"你想知道我怎么恢复的吗？"埃尔隆德发问，没有被精灵王冷淡的沉默吓住。
"不想。"
"因为听完之后你可能就想尝试了，这会辜负了你的自怜？你就没有借口这个鬼样子了。"
瑟兰迪尔对格洛芬德尔的挑衅一点也不生气，没搭理他。
"停，我的朋友。"埃尔隆德赶紧拦住格洛芬德尔的话头。
在从前，瑟兰迪尔觉得他们俩对着干的时候很好玩，但是他现在觉得索然无味，也感觉不到谈话的主题正是自己。
"瑟兰迪尔，听我说，我当时虽然不是孤身一人，比你稍微好些。但我当时状态也差不多，也没心思考虑那些需要我的人。所幸那时我的朋友们，他们把我从和悲伤中疏解出来，拦住我作践自己。你忘了吗？那里面最温暖的就有你呀。还有我的孩子们，一想到他们承受不起再失去父亲了，我无论如何还是得打起精神来。"
"哦，那你我不一样，埃尔隆德。"瑟兰迪尔不喜欢半精灵凑得这么近，"我的孩子不在意这个，别人现在照顾得他挺好的，他不会想念他的母亲，也不会记着我。"
"他当然会啊！"格洛芬德尔冲着瑟兰迪尔喊。空气里头发甩动的气流一定是埃尔隆德搅起来的，滑向金发的精灵，大概埃尔隆德瞪了他一眼，格洛芬德尔的声音里多了一点防御，"别人或许能照看他，别人或许能爱他，但是你听听小精灵的哭声，你就能知道他懂得这之间的区别。两根支柱消失了，对他来说，就是天塌下来了。"
"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，可以吗？"埃尔隆德轻轻地问格洛芬德尔，声音小心翼翼的。
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了，埃尔隆德反而安静了下来。瑟兰迪尔感觉皮肤有点刺痛，埃尔隆德尖利的目光晒伤了他。他从很早之前就记得埃尔隆德的眼睛，它们很不同寻常，带着人类独有的深沉的爱意，这双眼睛传达出来的关心比自己所能接受的多得多。
"现在你脸上的幻象失效了，你知道吗？"埃尔隆德温和地问。
"你可以允许我检查一下你吗，既然这无所谓？"
"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？"埃尔隆德能听明白，这就是瑟兰迪尔表达同意的方式了。
温暖的手指轻轻地停在他的前额，在他的鬓角滑过。埃尔隆德原以为自己早就熟练到能对病人毫无反应，但一分钟的触摸之后，他把自己的额头靠向精灵王，“啊……瑟兰迪尔，我真不忍心看着你，和这样的黑暗缠斗。”
瑟兰迪尔恹恹的没反应，默许了埃尔隆德。他只希望如果自己说点什么的话，能获得埃尔隆德的离开，让他自己呆着吧。“如果你没在战斗，就称不上什么战争。我还没傻，我知道我什么样。”
“这就是症结所在。”埃尔隆德听起来很坚定，撤出了瑟兰迪尔的亲密距离。“但是你还有希望，你还存着战斗力，还有充盈的粮草，你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。”
“回到什么？”瑟兰迪尔挥手驱赶埃尔隆德，“回到与世隔绝、水深火热的生活？黑暗笼罩了这个国家，阴霾挥之不去。我们曾经也是人口泱泱，如今所剩无几。”
埃尔隆德抓住了他话中的痛苦，“但是这里仍然有生机，精灵会渐渐繁衍，创造出更多的生机希望。我的朋友，瑟兰迪尔。”
“你自己，说凯勒布利安的名字甚至还会畏缩，我知道，我一直都清楚。我不想要那种生活，生活本身就是在作痛，痛上一千年，再痛个三千年，或者七千年什么的都在苦苦挣扎，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。”
瑟兰迪尔知道自己犯规了，他感觉埃尔隆德听到妻子名字时身体一僵，但他不在乎。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停下对自己做的无用功？
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时，埃尔隆德出乎意料地平静，他的宽容过量了，瑟兰迪尔想。
“我们是做父亲的人了。我们的父辈也经历过自我挣扎，虽然他们很爱我们，但不总是如我们的意。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做得比他们要好，你还没来得及证明这个就要离开吗？莱戈拉斯是你的独生子，你唯一的机会了。”
“你或许把我当傻子了，但我不是。”瑟兰迪尔冷冷地说，单方面坚持着敌意。“我知道格洛芬德尔进来了，还抱着我儿子——那个小精灵哭起来没完没了。”
“她去世之后你还没有抱过他。”
“她过世的时候，我正在抱着这个小东西，我的眼睛全盯着在他身上，没照看她。”他知道妻子生育后很虚弱，他自己也几乎窒息在产房里了，血腥味使他不能呼吸。他没能再分神注意到妻子苍白的脸色，其实他不是没照顾好妻子，只是他实在顾及不了当时的状况了。
他们正说着，小精灵的哭声越来越近，穿透了瑟兰迪尔麻木的硬壳，他感到他的悲痛实体化了，疼痛向心外延展，变得尖锐起来。“她绝不会希望他的儿子哭泣的。”他把脸转向埃尔隆德，强迫自己给了客人他一直想要的待遇，一个对视。“我不想让我儿子看到我这个样子。”他指了指脸上暴露在外的筋腱，龙火永远地撕扯走的皮肉，和身上绵延而下的伤痕。
“别进来，格洛芬德尔，现在先别。”埃尔隆德又仔细查看了一下，轻轻耳语：“你现在没力气维持这个。”
瑟兰迪尔的骄傲刻在他骨子里，但埃尔隆德和他的交情足够长久，埃尔隆德已经算不上别人了，“帮帮我。”
半精灵把他修长、戴着维雅的手指放在精灵王的脸庞上，他低声念着，古老的魔法由他的指尖流过，传入正在微微颤抖的瑟兰迪尔身上。埃尔隆德不仅遮掩起他残缺的皮肤，魔法进入了他体内，给破损的肌肉注入力量，护住他体内微弱飘忽、断断续续燃着的火苗。
“爱隆……”瑟兰迪尔尽力保持住身体不动，他的指甲几乎要抓进椅子扶手。他听到自己的呼吸粗重刺耳，每一呼一吸都花了大力气保持对自己的控制，应对涌入的力量。
“来，承认自己需要帮助。”
这对于他们两个都很艰难，瑟兰迪尔还在颤抖，而埃尔隆德把魔法注入他的身体，还要抑制住心里的翻江倒海也不少费劲。冰凉的维雅顶着瑟兰迪尔的下巴，随着魔法的注入血液翻腾得越来越厉害，冲进心脏汹涌澎湃。
他为了保护自己而竖起来的外壳倒塌了，一切感觉再次涌入。王国中所有的律动回响在耳边，蹭着国门打滚的小鼠、林中漫步的雄鹿，一切都清晰可闻，林中成群结队的虫子的脚步声，每一颗老树粗重的呼吸，越来越清晰，越来越滑向脑海深处。他的感官变得比以前还要加倍敏感，痛苦、执念、欲望、死亡、新生、恐惧、憎恨、热情、温柔、爱、失落、血汗、第一口吸气、最后呼出的气息、每一分每一秒，都在他的脑海中奔腾而过，以及，一个小精灵的哭声。
“够了！”瑟兰迪尔咆哮着站起来，切断了他与埃尔隆德魔法的连接，“够了！”
痛失所爱的痛苦重又扑向他，这太痛苦了，太猝然了，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椅子，差点呕出来。切断连接一瞬间，他的世界变回了黑白。埃尔隆德抓住他，向门外喊人，跑来两个精灵扶着他放到地上。
他抑制不住地战栗。
“Ada，发生了什……？”
艾莱丹的声音在瑟兰迪尔听来只是嗡嗡，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他两股战战，仿佛两条腿只是摆设。他知道几双手在压着他，好像他是什么会伤人的猛兽，但他居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抚。他不知道那些压着他的手都是谁的，这个世界超出了他的理解。这一刻他承受了太多，又一瞬间被一切隔绝。
他的胸膛被压上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，他自然地把胳膊环上自己的儿子。莱戈拉斯的小脑袋还直不起来，靠向他父亲凸出的锁骨，他的小拳头在襁褓里攥着，顶着他父亲的肋骨。
瑟兰迪尔躺在地上，过去纠缠着他令他恐惧的哭声消失了，艾莱丹和艾拉赫的声音也退到走廊上去了。耳边清静了些，他发觉埃尔隆德的手一直一下一下捋着自己的身侧，他和格洛芬德尔正在小声交谈。
“他觉得冷吧。”瑟兰迪尔用手掌包住莱格莱斯的小拳头，发现他的小手凉凉的。埃尔隆德站起身来走向床，留格洛芬德尔一个精跪在他的国王旁边。
“你把头靠在我身上，”格洛芬德尔怂恿 ，“换个舒服点的姿势。你这样小家伙不舒服。”
他突然渴望能依赖谁，瑟兰迪尔小心地变了姿势，把头枕上格洛芬德尔的大腿。炎魔战士靠在床脚，手指梳着瑟兰迪尔的头发。埃尔隆德抱了一床毯子给父子俩盖上，跪在了瑟兰迪尔的另一侧。
“你不是一个人，这不是一句空话。”
作为国王，瑟兰迪尔应该感到恼怒，为了埃尔隆德毫不收敛地在他面前展现他的力量，但他不想伤了这个忠实的朋友的心。“我还是感到孤独。”瑟兰迪尔坦陈，“我感受不到……什么感觉。你们把我儿子塞我怀里也无济于事。”
“但那给了你改变的动力。我给你看了，只要你愿意，回到我们过去的状态对你来说不是问题。”
瑟兰迪尔收了收下巴，表示他听进去了。身下的石头又冷又硬，但他没有动。有一个小婴儿在他怀里，靠在他胸膛上，他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晃晃悠悠地重新燃烧起来。这个小东西是他的，只属于他自己的。
他真的很累了，他终于承认了。
“睡吧。”
“别走……”
“当然。”
“别让其他人进来。”
TBC
